你想飞吗?

关于

Dear

他一次次翻转沙漏,妄图延长生命的期限。却只能看那粒粒生机流失殆尽。

bgm:まらしぃ《Dear》
加亮:角色死亡有,私设有,欧欧西有

阳光明媚,初夏正好。空气还没从春的潮湿里挣扎出来,微热里夹着湿气。
雷大爷在这天气尤其不舒畅,不温不火的季节过渡时期,他总上街走走。
他记得那是春天最后一场雨,那个年轻人搬进他的地盘。细雨浸湿他的衬衫,使其紧紧贴在那人精瘦身躯上,透过薄薄布料看到那人内里棉背心。
上头竖印着三个大字。
骑士道。

雷狮想,这莫不是个傻子吧。


雷大爷在初夏时第二次优雅步上街头,而后蹲在一家店檐下避阳。
就被骑士先生盯上了。
“你是流浪猫吗?”安迷修和他一起蹲着,手抚他油光皮毛,不知道哪只眼睛瞎了看不到雷狮的〇〇,“叫你小咪好了。”
“跟我回家小咪,骑士应帮助弱者,包括一只可爱的猫咪。”


雷狮是个妖怪。猫妖。九条命的猫妖。会化人形的猫妖。有尊严的猫妖。
不仅硬要说自己是狮子,还给自己划了块地当做地盘,每天用着原形穿梭在大街上神气得跟什么一样。
就是原型化人形时会全身赤裸,有时囧的不得了。
比如说现在。
“……你是什么东西?”
“狮子,看不出来吗白痴。”雷狮一腿曲起搭在另一腿上,整个人陷在安迷修家沙发里。
后者看了下雷狮的兄弟,又看了下雷狮。“……公猫?”
雷祖宗决定把安迷修收养“流浪小母猫”的幻想彻底打破。“摆在这你看不出来吗。拿衣服给我。”
“你还我小咪。”安迷修盯着他赤裸身躯毫无畏惧。
你雷大爷才不管他,径自走进主卧,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套衬衫裤子,挑眉,丢在床上又继续翻。把安迷修整个衣柜门拉开,发现里面清一色的衬衫,同一款的裤子,以及一排印着骑士道的背心。
雷大爷噎了一下。“你就没有别的衣服了?”
“这不是挺好的,整齐又好看。”安迷修把雷狮扔床上的衣服抖开挂起,熟练地把它放进衬衫那一区中。
“我看你是对好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。”雷狮随手又扯出一套,呼啦两下套上,胸前纽扣只系三颗,完全袒露结实胸膛。安迷修的裤子对于雷狮来说短了一截,勒得裆疼。
雷大爷索性把裤子一抛,光荣的在安迷修家半身裸奔。

安迷修叼着泡面叉,往面桶里冲开水。“你要住在这?”
“那又怎么,这片地都是我的。”他撑着下巴打量安迷修算不上纤细的背影,想着赖在他家蹭吃蹭喝,自己就不用经常带着卡米尔出去打工了。
“……随你便吧,我只养得起猫,可养不起人。”他把叉子叉在面桶与纸盖之间将面闷好,左手叉腰,指尖轻随时间流逝而扣动。
三分钟到了。安迷修就着老坛x菜调料包刷刷吃完面,利落丢进垃圾桶。而后推给雷大爷一碗猫粮。“请用。”就晃去洗澡了。
雷大爷闭眼微笑,在安迷修出来前用荧光笔把他所有衬衫上都画满了星星。


安迷修是医生,平时挺忙的。雷狮就用安迷修藏在抽屉里的存款买烧烤和啤酒。每天安迷修晚上回来,客厅里都是一股烧串混酒味,还得屁颠屁颠跟伺候祖宗似的收拾残局。
雷狮斜在沙发上看电视时,安迷修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换衣服穿鞋准备出门。“又手术?”
“嗯,患者情况很危险,我可能要在医院住几天观察情况。”安迷修全程没看雷狮一眼,却感到他悠闲视线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。“无聊的话你就把你弟弟接来吧,我这几天都不会回来。走了。”他瞎抓一件外套就甩上了门。
“喂白痴,外面下雨……”
雷狮没来得及叫住他,也没多想。安迷修作为主治医师电话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,随叫随到。雷狮也差不多习惯刚躺上床安迷修就突然冲去医院。
窗外雷雨交加,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里灌进来,呼呼吹动窗帘,歪打正着撞在雷狮脸上。
“嗤……”雷狮哐的一下紧闭窗户,同时右眼跳个不停。

雷大爷真把卡米尔从学校接来了。两个人准备在安迷修家里度过愉快的几天。
卡米尔抱着安迷修的医学书看,雷大爷打游戏。
忽而电话响了,雷狮叫卡米尔接起便没管。谁知自家弟弟听对方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,脸色五味陈杂。
“大哥……”
“怎么。”
“安迷修快死了。”
“……哈?”
“医院的人说安迷修没救活那个病人,被死者家属……”
雷狮已披上安迷修的外套,脚直接塞进鞋里,下了楼。
风雨大作,雨水打湿他的发,浸湿他的鞋。每踏出一步,脚底都是润润湿湿的感觉,被全身重量把鞋里水挤出,抬脚时又全缩回去。
到医院时,他身上已比洗了个澡还要湿透。他头发滴着水,脚在地上一踩便是一个水印子。“脑科安医生在哪。”他抓住匆忙过来抓药的护士。女孩子给他大力动作吓得不行,颤颤伸出手往外科手术室一指。
雷狮径直冲过去,连句谢谢也不曾有,还是后来的卡米尔帮他补上的。
手术室高悬的“手术中”指示灯,在他步入过道的一瞬熄了。
安迷修被推出来,脸色苍白,不复在家里被雷狮气的说不出话的生机。
他冲过去,却被四下寻找安迷修家属的医生拦住了。“你是什么人,这是手术禁地。”
“安迷修家属,他现在怎么样。”
医生打量他。“你是他什么人,看起来不像。”
雷狮哑口无言。该说什么?同居人?还是安迷修养的猫?
“他没有家属,我是他朋友。他现在怎么样。”
医生又狐疑看两眼,见他火急火燎便不再拷问他。“大腿被锐器所伤,腹部遭多次拳击,脑部承受大力撞击。”
耳朵嗡嗡作响,医生每吐出一项便刺痛雷狮一下。他没想过安迷修会遭受这种事情,更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在意。恍惚间他又想起安迷修上次救他差点被车撞死,是自己渡给他一条命,安迷修才活下来。而那次他是原型,其实自己化个人形就能躲开,但是安迷修一下就冲上去送命了。血溅了一大片,染红了安迷修的衬衫,他躺在一片血泊之中,吓惨了那个司机。
这个白痴。
雷狮上前给他渡命。那时他还不认识安迷修,觉得这个人傻得冒气,却又傻人有傻福碰见他雷大爷好心。雷狮渡给他的是生命力,伤势基本都能治愈。安迷修从血泊里坐起来,又把那个司机吓了一大跳。
耳旁又听见医生的声音。“情况很严峻,安医生现在还没醒过来,如果他能醒过来,救助的几率会提高一点。”也只是提高一点而已。“你可以进去看他,在三楼。”深切治疗部。
“我能救他。”雷狮这么想。

他穿上防护服,坐在安迷修床边。看他氧气罩内侧一下清晰,一下模糊。安迷修紧闭着眼,雷狮看不见那双祖母绿,撑起身将安迷修笼在自己身下。
那朦胧了安迷修鼻尖唇角的雾渐渐越来越稀薄。而后,静止了。


雷狮以额抵额,缓缓将自己的生气渡给他。一抹幽绿自两人眉间传递,似生命的绳结,希望的脖颈。
而它被雷狮牢牢攥住。
安迷修脸渐有了血色,一旁的心跳仪也恢复正常波动。
雷狮睁眼看他,那双祖母绿微撑开一点,蒙在眼睛外的一点迷茫,显得安迷修只是像个刚睡醒的大男孩。
雷狮又坐回位置上。
刚才的动作其实很短暂,内外的医生护士都没注意到安迷修一瞬停了呼吸,又恢复了正常。只以为是雷狮与他亲密说了几句,唤醒了他。众人喜出望外,那个医生第一个走进来,与必须在医生们发现安迷修伤势好了大半之前溜出的雷狮碰在一起,说雷狮帮了大忙,又询问安迷修感觉怎样,是否头疼呼吸不畅。
而安迷修脑海里只有雷狮睁开眼看他时那一句:“白痴,快点起来回家。”

回家。
雷狮将那里当成了家,而不是蹭吃蹭喝的住所。


安迷修出院了。院长特批的带薪休假两周。
每天和雷狮在家无所事事,看的不是手机电视就是雷狮的脸。
雷狮最近都不刁难安迷修了,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他。
他一共就九条命,续了自己两条,又渡了两条给安迷修。卡米尔曾劝言莫要用情过深,安迷修只是人类。被雷狮以他会让这段关系殊途同归堵了回去。
网上热心群众说喜欢一个人就得对他好,头一次谈恋爱的雷大爷按着网民指导照做。
安迷修觉得奇怪了,雷大爷竟然这么安分。竟有些不习惯。
“雷狮,你最近怎么这么安分的?”安迷修咽着粥,看着陪他喝粥的雷狮,觉得不可思议。
“你想要我怎么闹腾?”见安迷修好得差不多了,雷狮也急于确定关系。“这样,”雷狮骨节分明的手抚过安迷修面庞,“这样,”手掌下移松开安迷修睡衣第一颗纽扣,“还是这样?”他凑近亲吻安迷修带着皮蛋瘦肉粥味的嘴,人类嘴唇的柔软感触他是第一次尝,无师自通地在安迷修口中大肆进攻,掠夺城池与他口中空气。

安迷修吓得夹青菜的筷子都掉了。

“白痴安迷修,我喜欢你。”黝帘紫的眼紧抓着居于下方那对祖母绿不放,雷狮双手撑桌,他今天只穿了件无袖黑色紧身衣,结实身材与手臂上的小肌肉,无论安迷修见过多少次,在这一刻,依然诱惑着他。
雷狮听那人傻里傻气地咽了口唾沫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一刹撩起了雷狮这么多年从没有过的火。



隔天早上安迷修收拾残局时才想到一个问题,并一不小心漏了嘴。“为什么我在下面啊?”要命的倒刺。
雷大爷一笑置之。“因为你是白痴骑士道啊。”

关于安迷修所坚持的骑士道,据说是他的养父教育他的。虽说是养父,安迷修却叫他师父。听起来可有年代感。
要帮扶弱小,声张正义。并付出实际有效的行动。
安迷修选择从医。多年来兢兢业业,未有一句怨言。
对于这件事,雷狮曾和安迷修讨论不下十次。以安迷修的学历素养到哪上班都行,偏偏要做这救死扶伤却前路艰难的职业。每次都被安迷修以严肃语气噎回去,骑士道是他所坚守了半辈子的东西,就算是雷狮,也不能轻易更改。


算命的说安迷修命苦。
雷狮之前还对此嗤之以鼻,后来真的信了。
他给安迷修续命,只能续普通猫寿命的长短,最多不过二十年。而安迷修还是青年,满打满算二十年,也才中年而已。而雷狮自己一条命活不到二十年,为了和安迷修一起走下去,他也得给自己续命。
五条命,不到一百年。
雷大爷千算万算,也不能让寿命多出几年来。他开始跟着安迷修早睡早起,在家做饭吃,少喝啤酒,烧烤自己烤,不吃路边摊。
两个青年,除了做爱,过得跟两个奔八的老爷爷似的。

第三条命尽的那天,雷狮化了原型,钻到安迷修怀里。久违地任安迷修顺抚他整理得油光漂亮的毛发,轻阖上那对圆溜剔透的黝帘紫。
就好似只是偶尔在安迷修怀里睡个午觉。
再睁开眼,他又少了一条命。

九命的事情,雷狮一直没告诉安迷修。后者还以为雷狮是妖,所以命长,以为这就是祸害遗千年。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时已经死了,是雷狮救的他。硬把他从阎王爷那拽了回来,不准他个白痴一个人就去下了。





安迷修退休了。六十岁,他生日那天正好退休回家。
雷狮给他下了碗面,专门去网上学的长寿面,长长的一根,连贯流畅。
这碗面是安迷修的生日礼物,退休礼物,也是雷狮的恳切愿望。他现在只想安迷修多活几年,再多活几年。
他一次次翻转沙漏,妄图延长生命的期限。却只能看那粒粒生机流失殆尽。
安迷修头发白了大半,黑发数不出三分之一。而雷狮不会老,一直是那青年面貌,两人一同出门,会被人询问:“这是你儿子吧?”让安迷修心头泛苦。
他终有一天会死,病死,老死,或者意外死亡。而雷狮会一直活着,活下去。
是件好事。
他明知那颗心已经陪伴自己走了三十多年,但看着外表的极端差异时,还是不免别扭。且辛酸纠结。

这种苦涩消弭于安迷修八十一岁那年。

八十一,这么长的一个数字。是雷狮靠着自己的九条命,苟延残喘出来的。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,竟然和这个白痴耗了这么多年。他该撒手不管,带着卡米尔快活几辈子。任他安迷修自生自灭,命断人亡。
雷大爷狠不下这个心。
或许是因为这个白痴没了他,一定无声无息就死了,他雷大爷于心不忍。
可悲又可笑。他已经计划好了怎么分配生命。他要将最后一条命留给他自己,他一定要比安迷修死的晚,才不会留下安迷修个白痴老骑士道,颤颤巍巍地去煮泡面。

安迷修越老,雷狮寿命的有效期就越短。他几乎快习惯了精打细算,掐着日子等待死亡。而一次比一次短的间隔,某天醒来怀里猝不及防已无呼吸的身躯,次次戳着雷狮紧绷的神经,不断地疼痛。

一切都有个期限。雷狮的五条命,最后续给安迷修仅剩的两条之一,助他成功过了八十这道坎。
但也只是过了坎而已,第二年,安迷修就死了。

那是个午后,中午他们吃了西红柿炒蛋,稀饭是雷狮熬的。安迷修说想吃咸菜。
少少吃了一点,安迷修缩在摇椅里,一摇一摇。
生命就给摇走了。

雷狮洗了碗出来,冷不丁就看见那一抹幽绿从安迷修额间缕缕消散,碎成了一粒一粒,融在空气里,消失殆尽。
雷狮伸手去抓。而就如他再也触碰不到安迷修那锁着坚定信念的祖母绿一般,他捉不住那把生气。

雷狮靠在摇椅旁喝啤酒。那是他藏在家里的一打酒,不管有没有喝,每年一换。保证不超过保质期。
为的就是这个时刻,他能找到点什么作为慰藉。

混着许久未碰的酒精,雷狮又想起两个人青年时期。
那时天也风流,地也风流。
他们互骂傻逼,唇枪舌战,肢体交缠。
不羁也潇洒过,相依也相偎过。
早就计划好了一切,日日夜夜分分秒秒,等着这一天。
到最后,竟还是贪心不足,流连忘返。






他会让这段关系殊途同归。一同步入死亡的凉薄怀抱。

而那双祖母绿,他还想再看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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